昔我往矣 幕间
？？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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加把劲，没差几锹土了。
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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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就这么袖着手在一边看着？
？？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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俗话说，“袖手旁观”嘛。难道是我不想帮你？谁让我伤了胳膊来着。
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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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好好......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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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军，酒买来了。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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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么去了这么久？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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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说咱们大胜归来，百姓们也在庆祝。今天好几家客栈都爆满，人手不够，运货的驮兽把路都给堵住了。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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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当了小半天伙计，帮他们卸完了货，才赶过来。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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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为玉门军人，除了在战场上奋勇争先，日常也要有帮助百姓的自觉，很好。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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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谢将军。
？？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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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来看看。
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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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烈刀子”“五碗倒”“不过桥”......嗯？还有江南的湖松酒。
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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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兄，你今天可不能拿“公务在身”当借口了，不然可就浪费了这些好酒。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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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自然。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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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过宗师。
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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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江兄弟，辛苦了。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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应、应该的。
军士将满载着酒的推车停稳，抬眼看眼前的庭院。
城南铸剑坊，玉门口碑最好的铸造工坊，承接了巡防营大批军用器械的订单，坊主孟铁衣与平祟侯和守城宗师还是好友，平日往来密切。
军营无需值勤的日子，众人常常来铸剑坊与江湖侠士们聚会，比武切磋，弹剑宴饮，炉火与谈笑声齐高。
他偶尔也跟着过来，但今天这间院子有些不一样——
靠门口的数十块青砖被掀开，挖出的深坑里，突兀种下了一棵老槐树，枝叶交错，占去好大一块地方。
槐树粗约两人合抱，树皮的纹路里夹着细细的沙粒，粗粝得像是老人的手掌。
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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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这棵老槐，大概有一百多岁了，就这么贸然移栽到移动城市里，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......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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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比你效仿古人在树干上刻录自己的战功，再不管不问要好吧？老树最怕伤皮骨，扔在那黄沙深处，说不定就真枯死了。
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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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虽如此......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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树是女侠出主意扛回来的，待会儿她来了，听到你一直念叨，指不定要发脾气。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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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说树与人无异，能在戈壁里活这么久，也不要小瞧了它的生命力。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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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后有铁衣照顾，明年来看，肯定就是一树新叶了，正好乘凉。
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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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的也是。
？？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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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们倒是会给我找事情做......
孟铁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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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时就不该让你们把这树扛回来......我也被太阳晒晕了头了。
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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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这铸剑坊，除了炉子就是兵器，多些生机，也是好事。
孟铁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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算了算了，说不过你们。
孟铁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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哦？酒已经到了，正好饭菜也准备好了。树栽得差不多了吧，赶紧进屋！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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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将军、宗师、孟坊主，我就先回军营了。
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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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何要走？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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您和将军的聚会......
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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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次追剿流寇，你们左将军还没来得及为你记功，庆功宴会，哪有只让人买酒不让人入席的道理。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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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听宗师的。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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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好。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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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我把酒搬进去。
孟铁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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咦——
孟铁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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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月亮居然能比老槐树高那么多，奇哉怪也。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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铁衣，你喝多了，眼花了。
孟铁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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喝多了？
孟铁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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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不不，还早得很。平日里锻刀打剑的时候，我都要在旁边放一坛子酒。干什么？喝一口，这一锤子下去的力气都能大三分！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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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
孟铁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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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祟侯身为玉门将军，领兵御敌的本事，在场没人比得过你。但说到喝酒和武功，呵......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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欸，你话别说一半，我的武功怎么了？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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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次清剿流寇，追入黄沙百余里，我难道没有冲在最前面？我降服的敌人未必比你少，身上的伤口未必没你多！
孟铁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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哦？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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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看我这左臂，这一刀，差半寸，就伤到了经脉......
孟铁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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挽袖子有什么用，平祟侯要不要看看我后背上，有道新伤还是替你挡的呢！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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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
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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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什么时辰了？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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宗师，已经子时了。
铸剑坊的堂屋已经挤满了人，军士和宗师之间，隔着好几桌，他提高了音量，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清楚。
空酒坛紧贴着桌脚摆放。坛子越多，宴会的喧声越高。
醉得大了舌头的擂台榜高手，和江湖人比拼伤痕的玉门将军......军士回想起白天众人在战场上的模样，他觉得自己醉得不轻。
清亮的声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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问时辰干嘛？醉了？
清亮的声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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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这酒量还比不过你那个妹妹。
声音清亮悦耳，但语气很是随意。
军士听出那是经常跟在宗师身边的女侠，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入的席。她坐在宗师对面，自己只能看到背影。
没人知道女侠为什么来到玉门，只知道她和宗师、平祟侯、孟坊主都交好，听说她和宗师“不打不相识”，打那后便留在了这里。
同队的兄弟们都和女侠打过交道，一个劲夸她剑法强酒量好，性格又洒脱，快人快语，很讨人喜欢。
但阴差阳错的，军士竟一直没机会见她长什么样子。
军士突然有些好奇，忍不住站起身，但坐在旁边的镖客见他碗空了，又赶紧给他倒满了酒。
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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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是说令？对了，她之前游历到玉门的时候，你们见过的。
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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醒在梦里，醉在梦外，醉没醉，对她来说无所谓。
女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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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开始说些我听不懂的话，看来是真醉了......
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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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
女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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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次出征，我们也折了不少人，回来的，多多少少都带着伤。
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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嗯。
女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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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个问题，我一直想问你。
女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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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人身经百战，愣是半点伤都没受过，要说是武功高强，未免也高强过了头。
女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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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有你的名字——“朔”，是什么意思？哪有人就叫个单字的，不像个人类名字，倒像个什么代号。
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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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另一个妹妹起的。
女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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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听说过名字由父母长辈起的，由老师起的，由算命先生起的......由比你晚出生的妹妹起，是个什么道理？
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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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兄弟姐妹，都是这样......说来话长了。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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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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宗师，你贪杯了。
女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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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又来帮他打马虎眼......
女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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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算了，不问了。
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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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如......
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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各位帮我取个“人类”名字吧。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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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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宗师？
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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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将军，今日难得酒兴，不也是好事？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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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
孟铁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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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看行！
孟铁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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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打玉门擂台榜开设以来，上面的第一名始终都空着，全城人都知道该属于谁。我这个擂台榜第二名，竟然在你手底下走不过十招。
孟铁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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宗师武功盖世，不如就叫“无敌”吧。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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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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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自己听听，好听吗？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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非要取的话，不如叫“定澜”，取“保境安民、平波定澜”的意思。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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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者“安苍”。
孟铁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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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绉绉的，念都念不明白......
脸红的镖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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叫“千钧”吧，上次宗师给我们示范拳法，那一拳打在身上，好家伙，像是有千斤重。
耳热的参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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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好，应该叫“清晏”。
脸红的镖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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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
耳热的参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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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
紧锁着眉头......平祟侯、铸剑坊主......在场的所有人都紧锁着眉头。
男人的目光扫到了自己，军士一碗酒送到一半，又放了下来。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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宗师......
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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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江兄弟，你有什么想法没有？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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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、我、我......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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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老家的人，都是看见了什么，就给孩子取什么名字。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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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没读过什么书，帮、帮不上宗师......
女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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吵死了。
女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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哪儿有那么麻烦。让我想想。
长身玉立的女侠起身，她端了碗酒，径直穿过一地的空坛子，和争得面红耳赤的宾客。
女侠打开了窗户，夜风灌满了整个房间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。
双月高悬，夜已经深了。但玉门这座移动的军事要塞没有睡着的时候，非居民区的军用源石灯彻夜长明，深夜视野依然不会受阻。
远方群山连绵，恣意睡卧，像是云上有人抖腕，甩下了浓重的、凝滞的墨。
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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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
女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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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说那些山在各人看来，各有不同，但它们一直就在那儿，所有人抬眼便能瞧见。
女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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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重岳”，怎么样？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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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
孟铁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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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
“重岳”。
军士把这两个字嚼了两遍，读不懂，只是觉得很有气势，确实比“定澜”和“无敌”都好。
他偷偷看坐在不远处的宗师。男人还是那副表情，没有太大的悲喜，但眼神很亮。
他突然想起十多年前，自己被调拨到玉门的第一天，宗师破例来到演武场参观。
刚入伍的军士几乎都听过宗师的传说，忍不住看，他坦然回应每一道目光。
以及后来的无数个战场，无数个日夜。玉门城纵横沙海之上，从未停歇，十多年转瞬即逝......
他很熟悉宗师的眼神，不怒自威，透亮，更多的是冷静。这冷静让人觉得安心，却又有些陌生。
宗师一直在这里。但他真的属于这里吗？
此刻，他还是那样的眼神，但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。
是夜风吗？夜风吹散了他眼里的尘沙？还是自己今天买的酒确实是太醉人了？
哪有人会为改个名字这么动容的......
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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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重岳”。
耳热的参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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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重岳”好啊！重山叠岳，下能挽黄沙，上可截流云。文雅，读起来又顺口，不愧是女侠。
脸红的镖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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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......就你话多......人家女侠的心思，用得着你来解读？
孟铁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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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个好名字，配得上宗师的气象。
孟铁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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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这个名字，我们再干一杯。
半醉的众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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敬重岳！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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敬各位。
昨天没有开门营业，坊主也就忘了给锻造炉续火。晨风越过院墙，直扑在脸上，军士觉得自己的酒瞬间醒了大半。
头还是有些疼，他只记得昨晚大家纷纷举起酒碗，庆祝宗师得了个好名字。觥筹交错，有人唱起军营里的歌谣，唱着唱着竟然流了眼泪。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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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该不是花了眼......
才过了一夜，再看那棵老槐，已经不觉得突兀。倒是树下站着的男人，让军士吃了一惊。
他本打算悄悄离开，却已经被对方听到了动静。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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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上好。我记得你今天不需要值勤，怎么不多休息一会？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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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时习惯这个点醒了......又多喝了几杯，也没睡好......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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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年复一年的征战，的确是苦了你们。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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宗师怎么也起这么早，还是说，您一夜没睡......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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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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宗师，昨天晚上人多，我没敢上前给您敬酒......我是想，无论如何都得说声谢谢的。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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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我？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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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天前，最后那一场仗！您救了我......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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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时我只顾着死死摁住面前那个流寇，没注意到身后的刀，是您替我挡下了。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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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然就算我这次战功足够升官，也只能是追封了......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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您应该，不会记得......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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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可以的话，我也想救下每一位战友......可沙场无情，变数太多，终究做不到。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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宗师，大家伙儿既然敢来玉门从军，当然都是有准备的！我确实怕死，但也没那么怕死。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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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你现在不还好好地活着？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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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要活着，就该好好珍惜生命。要努力活到可以回家的那一天，回去陪还在等着你的家人。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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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我不愿意瞒您，我马上就要离开玉门了。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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调防到其他地方？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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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、不是......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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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亏了您，我这回从战场上捡回了一条命。可之前受的伤，半年来老是复发，医生说经脉没法愈合完全，这只手以后怕是握不动刀了。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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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将军体恤下属，已经批准了我提前退伍，我收拾一下东西，这个月内应该就要回家了。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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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里还有个老母亲，我也没别的兄弟姐妹，从军十几年了，大大小小打了快一百场仗，却来不及回一趟家，没照顾过她老人家一天。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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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会如此......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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倒也不算什么。这只手就算握不住刀，拿锄头犁个地还是不成问题。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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朝廷对我们这些军士也够意思，我退伍后的待遇，还是按百夫长来算。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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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宗师，和您说句心里话。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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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当兵的时候，是发自内心地舍不得其他兄弟，舍不得您和左将军，舍不得玉门。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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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以前和大家伙儿老是喊着“黄沙裹尸”，但是知道自己能活着回家，心里竟然有一些庆幸......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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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老是想着，要是战死了，就算抚恤金寄到老家，我娘就算有了那笔钱，又要怎么过日子呢......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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您会不会，把我当逃兵看......？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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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什么话。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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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这伤，就是这些年保家卫国的证明。谁有资格指责你的不是？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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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算回到老家，安安稳稳种几亩地，多产些粮食，同样是为国为民的好事。
老槐落下了一片叶子，从一百里外的地方突然移栽过来，哪怕生长环境变得好了，也还是会不适应。
残留的酒意拉近了两人的距离，军士看了看身旁的男人。
哪怕是传说里再可望不可及的人物，此刻站在自己身边，也只像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兄长。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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宗师，我有一个问题，但是，不太敢问......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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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我出生入死，即是同袍，不过是平时职务有别，没什么机会说话，何必这样生分。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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哈哈......有您这句话，我觉得以前那些危险，都值了。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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宗师，您又是为什么要守在玉门城？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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难道不是和这里的每一位将士一样？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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您和我们不一样，您和左将军也不一样......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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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刚来的时候，就有老兵跟我说您已经在玉门驻守很久了，可我现在都成了老兵，您还是这副模样......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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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家都叫您宗师，但好像从来没人知道您到底是什么官职......明明出生入死，朝廷却好像从来不会嘉奖您的功绩......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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您也没有家室......那位女侠在玉门这么久了......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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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是说，因为您天下无敌，战场上的刀剑流矢对您来说，都算不上一回事，您才没有什么顾虑......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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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
男人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，军士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，残存的醉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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宗师恕罪！我......我失言了......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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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说的，倒也没错。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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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确实和你们不同。这一点，没什么可藏掖的，藏也藏不住。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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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......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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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即便不同，又有什么关系呢？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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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片黄沙何其辽阔，何其困苦，但这里是大炎的屏障。身后，都是一个个自己牵挂的人。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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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数的将士留守在这里，历苦难，见生死，为的肯定不止功名利禄。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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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们每个人，莫非都问了自己“为什么要留守在这里”？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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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问题的答案，真的有那么重要吗？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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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，未必真有什么区别。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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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且你看，我不也有了一个和你们一样的名字？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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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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宗师，现在方便说话吗？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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唔？有什么事直说吧。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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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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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要紧事。
百夫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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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将军，宗师，那我先回军营了！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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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城的信使昨夜刚到，召你回去述职。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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朝廷看近期边境战事平定，对你的职务或许有些别的安排。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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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次的时间怎么隔得如此近？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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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在司岁台看来，你停留在玉门的时间，也不短了。
左宣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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信是由信使直接递送给我的。大概除了司岁台，兵部也给了压力......
重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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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
......
军士从铸剑坊退了出来，掩上了门，院子里两人的话音逐渐低了下去......
刚才和男人的那一番对话仿佛又变得不真切了。
军士紧了紧甲胄，按住了自己隐隐作痛的胳膊。
早晨的风还是吹得冷啊。
半月后
驿馆的伙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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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江兄弟，这两坛酒算我请的，给你放车上了啊，路上慢慢喝。
驿馆的伙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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赶驮兽的时候慢点，别把坛子给颠破了。
退役的军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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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么好意思，都拿了你这么多东西了。
驿馆的伙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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废什么话，一起扛过刀的交情，你跟我掰扯这个。
驿馆的伙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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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么，要走了，就连兄弟都不认了？
退役的军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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哪儿的话。
驿馆的伙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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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话说回来，你现在的样子，我还真看不习惯。
退役的军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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脱了军装，没那么帅气了对吧？毕竟这么多年了，虽然还没到退伍年龄，但从军毕竟老得快......
驿馆的伙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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别贫嘴了。回到家就安分过日子，要是讨了老婆有了娃，记得来封信，让大家伙儿也跟着高兴一下。
驿馆的伙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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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机会，能回来看看更好，还请你喝酒。
退役的军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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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得，一定。
退役的军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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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重啊。
驿馆的伙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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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重。
驿馆的伙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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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巧，今天也是宗师出征的日子。
驿馆的伙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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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当一并给你们送行了。
驿馆的伙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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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了大江兄弟，宗师这次，又要去哪儿？
退役的军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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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
驿馆的伙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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唉......
退役的军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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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了。
长亭复短亭，沙净草木青。
几行归塞尽，念尔独何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