噩梦 幕间
CF-ST-1
活下去。
怎样都好,活下去。
无论如何,活下去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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喂,老家伙,醒醒。
潮湿,温暖,柔软,土壤在流动。
沉默,轻柔,缓慢,意识在下沉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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呃......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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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还不能在这里倒下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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它会逃掉的。
滚烫的月光浇在头颅上,身下的土壤几乎要沸腾起来,濒临破灭的意识被这股热流冲上顶端,灼痛感强迫他睁开双眼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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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的,就是这样,站起来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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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......昏迷了多久?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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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分钟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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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分钟,我浪费了太久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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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多数时候,一秒钟就能决定一名猎人的生死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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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这次幸好,你还有时间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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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湖边,把你的矛捡回来。
猎矛,猎人赖以存活的倚仗,如今半截淹没在湖光里。
他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丢下了矛,就像丢下了自己的性命。
矛重新立了起来,矛尖的血腥依旧新鲜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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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许你需要洗把脸清醒一下,你已经追了三天三夜了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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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三天,我还没有老到那种程度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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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头野兽逃到哪里去了?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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受伤了,它在森林里走不远,估计现在正在某个阴冷的角落舔舐自己的伤口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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森林......
他向森林里望去,他能看到的,是一具躯壳。
树干是向上伸展的脊骨,肋骨似张开的枝丫,悬挂着密密麻麻的肉片。
黑色的脂肪在半空中堆积,满盛鲜活的血浆,如下一刻就会倾泻而下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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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在恐惧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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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说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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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在怀疑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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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疑是自己在前进,还是森林在逼近,张牙舞爪地朝你扑来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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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几乎都要转身逃跑了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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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可能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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别试图掩饰,你的一切都逃不过我的眼睛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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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听着,我不会否定你的恐惧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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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片森林就是一头怪物,关于它的一切都值得恐惧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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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头怪物......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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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头噩梦般的怪物,张开它的血盆大口,将生命啃咬撕碎。这就是森林本来的样貌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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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的,是这样的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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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它并非不可战胜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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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问你,你还记得我最后的模样吗?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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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记得,我永远不会忘记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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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愤怒吗?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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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愤怒,我愤怒得浑身颤抖,指甲嵌进手掌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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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好,我要你愤怒,你必须愤怒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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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会害怕,会慌乱,会痛苦万分,但愤怒会冲刷掉这一切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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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愤怒面前不会有任何阻碍,森林会因为你的怒火而不堪一击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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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错,我会愤怒,我会拔去森林的尖牙,砍下它的利爪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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它如何对待你,我就会如何奉还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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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好,那边有血迹,去看看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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啧......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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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是温热的,它流的血不少,伤口又开裂了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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血迹在这里之后就消失了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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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到树上那些抓痕了吗?仔细观察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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用不着你说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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树干被抓得很深,它一定抓了很多次,刮下了大量树皮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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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痕迹的边缘残留有被血浸透的毛发,地上也有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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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畜生越来越狡猾了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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它知道血会暴露踪迹,于是把木屑蹭在伤口上止血,又在原先的痕迹上抓得更深,以掩盖自己的行踪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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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野兽毕竟是野兽,再细的墨棒擦过白纸也会留下痕迹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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苍钩草的果实会附在路过野兽的皮毛上,它们总是喜欢搭顺风车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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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看那些离开的小家伙们为我们指出了通往何处的道路,哈......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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果然,它进了那个洞穴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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什么?那种声音......我从没听过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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哦,看来我们有新朋友了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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它的声音让我很兴奋,说不定会是它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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别急,猎人总是专注眼前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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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知道你在里面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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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的伤口很痛吧,你在流血。为什么怎样舔舐都不起作用呢?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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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为猎物的感觉怎么样?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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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还记得那些曾被你的齿爪撕裂的生命吗?你有体会到它们的感受吗?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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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你和我一样,饥肠辘辘,筋疲力尽。我们都到了最后的时刻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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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没有退路了,战斗是我们唯一的选择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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哈,我明白了,或许你需要一些刺激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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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手掌握住锋利的矛头,血顺着手臂流淌而下)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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闻到了吗?是你喜欢的血的味道,甜美的生命滋味,你恨不得现在就上来撕咬吧?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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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要杀死我,这具躯体就能任你享用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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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有没有这个本事?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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畜生!还有这样的力气吗!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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该死的东西,挪开......你的臭嘴!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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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此轻易就被击倒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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瞧瞧你的样子,真是可怜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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口口声声地说着杀死野兽,面对垂死挣扎的它却毫无抵抗之力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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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压在身下撕扯,就像一块破布,和你真是一样般配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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义冈,这么多年的战斗还不够锤炼你吗?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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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......我没有倒下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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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是在寄希望于能和它同归于尽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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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真愚蠢,竟然还期望你能做到那些事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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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可以......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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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,你做不到,你马上就会在这里倒下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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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......绝不会......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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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就举起你的矛,狠狠地去戳!去刺!去扎进它的身体!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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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下!两下!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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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了,就是这样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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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必须愤怒到豁出性命,愤怒到不顾一切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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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必须愤怒到不顾一切,为了你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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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了我!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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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杀了它!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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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错,是这样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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快,站起来。
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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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必须让它恐惧你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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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闭嘴!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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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!这可怖的森林的尖牙和利爪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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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像差一点点就能杀了我,你是这么觉得的吗?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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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以为我已经投降了吗?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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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啊!我就在这里!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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杀了我啊!
猎矛从野兽的咽喉中穿出,老去的躯壳亦轰然倒地。
雷光倏忽炸裂,映出天穹下的庞大阴影,煌煌的火焰划破阴云。
他浑身颤抖,指甲深深地嵌入皮肉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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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它,一定是它。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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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未见过的怪物......原来如此,就是它把你留在了那里啊......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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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绝不会轻易被野兽打倒,所以,一定没错......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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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会为你......
年老的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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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矛头刺穿它的心脏,我会默念你名......
他阖上双眼。